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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刀營統共不過巴掌大的地，袁風和人比武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座神刀營。正在營地西南門搬磚的梁子謙一聽到風聲，立馬撂下手頭的活，招呼了一幫役工趕來看熱鬧。
可惜他們來得太遲，比試場地所在的演武場外已經圍滿了人。那些人都是神刀營的士兵，平日在神刀營內閉門不出，又一副草莽打扮，沒有半點京城官兵的樣子。與梁子謙同來的幾位役工不認得他們，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研究：“這都是什麽人啊，一個個人高馬大的，長得也忒兇了！”
一旁的梁子謙抖著亮紫色絲帕擦了擦掌心的土，又把那絲帕朝身邊的役工手裏一丟，清了清嗓道：“都是神刀營的土匪兵，看見前面那個領頭的沒，那就是神刀營的土大王，原來柳州狼牙寨的寨主——袁龍。”
也不知是梁子謙的聲音太大，還是袁龍的耳朵太靈，役工順著梁子謙的目光看過去，正好對上了袁龍的目光。那一雙橫飛的長眸冷掃過來，被縱穿左眼的一刀長疤襯出幾道兇神惡煞之氣，嚇得役工登時一哆嗦，直接怔在了原地。
梁子謙反手敲了下役工的腦袋：“瞧你那膽子，小得跟耗子似的。這些人當年被林老將軍一舉端了老窩，現今才會到京城裏當兵，都是咱們林老將軍的手下敗將，怕他做什麽？”
役工怔怔回過神，又怯怯朝人群裏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袁龍身側那人的身上。那人倒是特別，和袁龍模樣相似，卻不似袁龍那般兇神惡煞，雖然也高大壯碩，眉目卻帶笑，看起來溫和許多。
“小侯爺，那位又是誰啊？”役工特意將聲音壓低，生怕又被人聽了去。
梁子謙順著役工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哧了一聲，話裏帶著幾分輕蔑之意：“袁虎，狼牙寨的二當家，不是什麽好東西。”
眾人交談間，袁風已經背著弓箭走上了演武場。坐在場下的袁龍擺了下手，立刻有士兵上前給林驚瀾二人送弓箭。
那士兵統共拿了三張弓讓林驚瀾選，遞弓的神態格外倨傲，斜著眼睛看人，擺明了瞧不上林驚瀾。
場下那些人的嘴臉更難看，皆擺出一副坐等林驚瀾出醜的架勢，仿佛已經認定了林驚瀾會輸。
遞上來的三張弓箭大小不一，弓弦的松緊也有不同。林驚瀾上前依次查看，在看到最重的那把銅質長弓時，那士兵甚至翻了個白眼，嗤笑道：“這弓足有十斤重，拉開弓弦更是需要數十斤的力道。小丫頭，我不建議你選這把，當心閃了胳膊，回家找人哭鼻子。”
周瑉當即輕笑一聲：“林家祖傳的裂雲刀能抵你這兩張弓的分量，我們這些小丫頭在前線揮刀殺敵的時候，你還在山溝溝裏玩泥巴呢！”
神刀營的士兵最恨別人提他們的出身，那士兵被狠狠戳了痛處，當場要翻臉大罵，然而第一個字還沒罵出來，突然一陣勁風掃過，竟是林驚瀾反手將那十斤重的長弓轉了一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抵到在了他的眼前。
透亮的古銅色弓身近在咫尺，額前的碎發被隨之而來的勁風沖的朝後一捎，那士兵瞳孔驟縮，不僅沒了火氣，甚至直接嚇成了啞巴。
林驚瀾只是漠然收弓負手，淡淡睨他一眼：“就選這把，你可以退下了。”
那士兵幾乎是跑下去的，逃得太急腳下不穩，還險些拌了一跤。臺下的袁龍氣得狠狠啐了一口，罵道：“沒用的東西，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嚇成那樣！”
站在袁龍身側的刀衛袁林微微蹙眉，指尖在纏著黑布的刀柄上摩挲片刻，沈聲問道：“林驚瀾那侍女有點本事，袁風能贏嗎？”
袁龍卻沒第一時間回答。他也瞧出來了，方才轉弓揮弓一套招式行雲流水，動作快到幾乎出現了殘影。袁龍當年也是親自與林老將軍交過手的，饒是手中的刀換成了弓，也能看出有林家刀法的影子。且這人蒙著面，看不出身份，說是侍女卻似乎太高大了些，這裏面許是有什麽貓膩。
不過今日這場袁風絕不能輸，他們神刀營可以卑鄙、可以無恥，可以不擇手段地趕走所有來神刀營赴任的武將，但唯獨對林家人，他想堂堂正正地贏。
“袁風五歲執弓，七歲騎射，我們狼牙寨的天才豈會輸給一個無名無姓的小丫頭。”袁龍大手一揮，吩咐道，“去告訴袁風，今日的比試，只能勝，不許輸。”
一旁的袁虎聞言勾了勾唇角，狹長的眼睛微彎，意味深長地笑了下：“大哥放心，今日的比試一定會贏。”
比試即將開始，袁風已經在箭靶前就位。周瑉送林驚瀾上場，半開玩笑地問：“能贏嗎，你不說那袁風是個天才，可別玩脫了。”
林驚瀾走上演武場的石階，站在高處回眸望向周瑉一眼。恰逢一道午陽落到她的眉梢，襯得一雙眼眸明亮透徹又帶了幾分傲氣。
面紗被風掀起，周瑉清晰地看見她笑了下道：“世上的天才又不止一個，何況天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那般的張揚明媚，是平日幽居於宅院的林驚瀾鮮少露出的神態。
周瑉便不由也跟著笑了。
這才是他最開始認識的林驚瀾，張揚、高傲，清楚自己的天賦異稟，又比世上大多數人都要刻苦努力。
如果沒有邊關的戰亂、沒有當年林老將軍的遠走不歸、沒有恒陽長公主的驟然病逝，他的阿若本可以永遠這樣驕傲，更不必一夕之間長大成人。
“阿若！”
周瑉朝演武場上喊了一聲，林驚瀾聞聲回眸，周瑉笑道：“好好比，讓這些人瞧瞧，什麽才是真正的天才！”
另一頭，周瑯剛出定遠侯府。
周瑯此次造訪定遠侯府，確認林驚瀾的“病情”是次要，主要還是為了詢問北街葫蘆巷內的蛇紋圖騰。此事林老將軍已推測得八九不離十，事關北戎奸細，不容多耽擱時間，周瑯離開前沒找到周瑉，只聽說周瑉和林驚瀾一起出府了，便懶得再管那混小子，先行入宮去辦正事。
到了皇宮，周瑯又迎面遇上方從太和殿出來的周琰。倆人在乾正門前打了個照面，周琰一時還有些詫異，大步迎上來問：“大哥，你怎麽也進宮了？”
周瑯面色嚴肅，腳步不停地往太和殿趕，說道：“北街葫蘆巷的事情不簡單，很可能牽涉到漠北的戰局，我想向聖上討個旨意，把那案子從大理寺調到我們禦史臺來。”
周琰不由驚了一下：“這麽嚴重，這麽說那塊玉佩真是林小將軍的？”
周瑯答了聲是，又將從林老將軍那得知的情況說給周琰。倆人一前一後，很快到了太和殿門口。
周琰在周瑯後面跟了一路，這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才從太和殿出來。北街葫蘆巷的事情和軍器監沒關系，他明面上不能參與，便向周瑯暫時辭行，說去宮門外等他一起回府。
周瑯忽然攔了他一下，問道：“我記得軍器監近日沒有公務上報，你怎麽也入宮了？”
近日京中實在不太平，周瑯又是多疑多慮的性子，周琰知道自家大哥擔心他，便笑了笑道：“不是什麽大事，前些日子不是送了一批圖紙去嶺南軍造訪嗎，今早得信說那批圖紙的強弩已經造好，正在進京的路上。我擔心押送軍械的士兵不善保管，路上出什麽岔子，便向聖上請命親自帶人去嶺南迎接。聖上已經準了，待會我回府收拾一番，今夜便出城。”
周瑯平白覺得好笑，幾臺鐵疙瘩還要咱們監丞大人親自迎接，當年他萬裏迢迢北上巡查，足足走了大半年，回京的時候也沒見家裏哪個弟弟出城相迎，還真是養了一群小沒良心的。
“行，去吧！”周瑯無奈笑了笑，叮囑道，“回家吃了晚膳再走，晚半個時辰，那堆鐵疙瘩壞不了。”
周琰拱手要走，忽然又想起一事，回頭問道：“哎，大哥，長風呢，還有林小將軍，身體如何了？”
提起這事，周瑯就頭疼。他可是親眼看見林小將軍掛著一身刀槍劍戟從後院跑出來，哪是生了病的樣子？就算真病了，病的也是腦子。
不過既然林家人願意為周瑉圓謊，他也沒必要再追究。定遠侯府還有林老將軍坐鎮，就算周瑉在府中過夜也鬧不出什麽幺蛾子，且隨他們鬧去吧，誰還沒個年輕的時候了？
周瑯擺了擺手道：“倆孩子都好得很，甭管他們了，你忙你的去。”
話音未落，太和殿的門吱嘎一聲，一人火急火燎地從殿內趕了出來。周瑯與周琰齊齊回頭，正瞧見方都統抱著頭盔往他們這跑。
周瑯一貫看熱鬧不嫌事大，朝著方都統喊了一聲：“方兄，這是去哪啊，難道是家裏起火了？用本官幫忙端兩盆水不？”
聞見話音，方都統才瞧見路邊還有倆人正看熱鬧似的看著他。他忙停住腳步，用一種如同看見救世主一般的目光望向周瑯二人，欲哭無淚道：“太好了！太好了！正愁找不到二位大人呢！您二位若是方便，快隨卑職去神刀營走一趟吧，您家那位小祖宗在神刀營和人打起來了，去晚了是要出事的！”
看個熱鬧，竟成自家著火了。周琰差點沒反應過來，驚詫道：“長風去神刀營了，和誰打起來了？”
方都統順了口氣，長嘆道：“此事說來話長，據說起初是因為有人挑釁林小將軍，周小世子代為應了射箭的比試。可幾輪比試下來一直沒分出勝負，周小世子便和神刀營眾人打了起來，二位快別問了，先隨我去看看吧！”
方都統急得滿頭大汗，臉都綠了，周瑯這位家屬卻壓根沒動地方。他又不敢硬拽周瑯，只好去拉好脾氣的周琰：“小周大人，聖上擔心林小將軍受欺負，方才大發雷霆給我好一頓罵。若林小將軍損傷半分，聖上準得要了整個神刀營的腦袋。您行行好，神刀營也算卑職的管轄範圍，您幫幫卑職，快隨卑職走一趟吧！”
周琰是軟心腸，聽了這話立馬要動身。一旁的周瑯倒是沒事人一樣，攔住準備匆匆趕路的二人，極其欠打地問：“我家那混小子，打贏了沒有？”
要不是官低一級壓死人，方都統真想給這老狐貍一拳，這是關心這事的時候嗎？
他橫了周瑯一眼，無語道：“正打著呢！周大人您心真寬，神刀營都是些手下沒分寸的土匪兵，您現在不著急，等打壞了，可別來找我興師問罪！”
方都統越急，周瑯越覺得好笑。這事挺有意思，他家周瑉長本事了，不僅能代林小將軍比試，甚至還沒輸，若不是他有要務在身，還真想去神刀營看看熱鬧。
周瑯笑了兩聲，搖著扇子優哉游哉道：“有林小將軍在，不一定誰打誰呢！阿琰，你跟方都統去看看，別把事情鬧大了，讓人覺得咱們周家欺負人。”
這會兒，演武場上的箭靶已經清走，只留下了空曠的場地供給即將開始的比武。林驚瀾站在場地的左側，身後只有周瑉一人。對面則是袁龍和袁虎兩兄弟，身後站著百十個助陣的土匪兵。
方才的射箭比試，兩方都是十箭靶心，單看結果其實並為分出勝負。袁風也的確如林驚瀾所說，是個難得一見的箭術奇才，只可惜他遇錯了對手。
林驚瀾有的不只是天賦，還有在漠北五年如一日的磨礪。沙場上瞬息萬變，一瞬疏忽便是生死之差，這要求林驚瀾的箭不僅要準，還要快、要狠、要能一擊斃命。
所以在比試過程中，林驚瀾的每一箭都比袁風射得快且狠，甚至於最後袁風還有兩道箭沒射出，林驚瀾已經完成了比試，明眼人都能看出誰的技藝更精。
袁風一開始輸得並不服氣，提出再戰一場，林驚瀾也答應了。可就在收拾場地準備再戰之際，來為林驚瀾補箭的小兵打量起林驚瀾方才用的弓，小聲嘀咕了一句：“明明是張歪弓，怎麽射準的？”
場下的袁龍登時眉頭緊皺，一把掀翻了桌子，朝場上厲聲呵斥：“把那張弓拿來！”
袁龍用那張弓一連射了五箭，箭箭脫靶。這時眾人才明白，原來有人在林驚瀾的弓上動了手腳，如果不是林驚瀾技藝遠勝常人，只怕早輸了。
神刀營眾人被袁龍叫走訓話，林驚瀾和周瑉兩個外人站在眾人之外，聽不清裏面在罵什麽，只知道袁龍發了好大的脾氣，似乎還把自己親弟弟袁虎打了一頓。
周瑉一面朝人群裏打量，一面問林驚瀾：“你沒發現那弓有問題啊？”
林驚瀾面色平靜，淡淡道：“是有些不順手。”
不多時，袁龍拎著袁風來認輸，為方才的事道了歉，並表示接受林驚瀾二人做神刀營的教頭，不會再為難二人。
見袁龍似乎是個講道理的，周瑉便趁熱打鐵，提起由林驚瀾擔任神刀營主將一事。
袁龍的臉明顯僵了一瞬，擺明了不想答應。但礙於方才理虧，他沒有直接拒絕，而是提出再比一場——由射箭改為車輪戰，只要周瑉能依次在神刀營眾人手上過三招，贏了神刀營的所有部眾，他們便接受林驚瀾任神刀營的主將。
林驚瀾對神刀營主將的位置不敢興趣，不想惹這麻煩，遂瞪了周瑉一眼，小聲道：“你有病，誰要當神刀營主將？”
周瑉當然不能說實話，只好搪塞道：“來都來了，玩玩嘛！反正不管是輸是贏，神刀營的主將都由聖上任命，他們又不能做主。”
說完，又看向袁龍眾人，指著林驚瀾道：“老規矩，贏了我的侍女，你們才有資格和我交手。”
所以，這才有了眼下這幕林驚瀾與整個神刀營對峙的場景。
場下還圍著一眾吃瓜的役工，梁子謙敲鑼打鼓地在眾人中穿梭，扯著嗓子攛掇眾役工押註。眾人紛紛下註，大多都是押袁龍一方贏，畢竟比賽的規矩是車輪戰，百十號人依次對戰，饒是打不死，也得累出個好歹。
還有役工追在梁子謙的屁股後面問林驚瀾是誰，梁子謙只顧著收錢，不耐煩地回道：“林小將軍你都不認識，說出去不怕人笑話！”
役工直委屈，指著場上道：“草民哪能不認識林小將軍，小侯爺您瞧，場上的是另一位姑娘。”
梁子謙把方才收來的銅板一股腦塞進腰包，這才騰出空看向演武場，見場上人不是林驚瀾也沒當回事，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我哪知道？”
役工不由小聲嘀咕：“您不說您是京城百曉生嗎？”
話音未落，梁子謙的拳頭已經敲上他的腦袋。
“就你話多，難不成什麽阿貓阿狗小爺我都要認識？”
梁子謙看著場上，嘴上不承認，心裏卻也跟著泛起嘀咕，這人誰呢？方才就瞧著眼熟，總覺得在哪見過。
到底是誰呢？
比試即將開始，林驚瀾率先走到演武場中央，袁龍也派了一名士兵迎戰。
那士兵光裸著上身，一身腱子肉，壯碩得像頭鬥牛。林驚瀾向其抱拳見禮，沒等正式開始，碩大的拳頭已經朝林驚瀾的面門掃了過來。
好在林驚瀾反應極快，朝後一躲，不僅沒被傷到一絲一毫，反倒扼住了對方的手腕，隨後便是擡腿一掃，直踢在對方的膝窩。
可那士兵過於壯碩，力道十足的一腳踢過去，竟只是微微顫了一下便又繼續開始攻勢。
周瑉的個子雖高大，卻屬於精瘦修長的體型，和對面的士兵比起來顯得瘦弱許多。那士兵攻勢極猛，但凡打中一拳都能敲碎骨頭，眾人都不由得為林驚瀾倒吸一口涼氣，整座演武場霎時間只剩下拳腳相撞的聲音。
而一旁的袁龍是內行，已經瞧出事態不對。林驚瀾雖然一直處於被動躲閃的狀態，卻始終沒有被傷到分毫，反倒是他的人已經露出疲態。且林驚瀾出招看似沒有規律，實則招招落在穴位上，仿佛是故意為之。
正思量，林驚瀾突然又一掌劈在那士兵的頸後。這一下，仿佛環環相扣的高樓被抽出一角後的瞬間分崩離析，那士兵瞳孔一顫，整個人如同卸了骨架的牛，不受控制地砸在了地上。
咚一聲巨響，所有人都安靜了。
連周瑉都不由看傻了眼。他知道林驚瀾厲害，卻沒想到已經厲害到了舉重若輕的地步，在漠北的五年她到底經歷了什麽？
林驚瀾理了理衣擺，朝地上的士兵抱拳見禮：“承讓了。”
隨後朝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拉他起來。
恰在此時，場下突然傳來一聲吶喊：“周瑉！是你吧！是你吧周瑉！”
因眾人全部屏息而異常安靜的演武場上，這一聲不合時宜的吶喊如同空谷傳響，久久不絕於耳。
梁子謙沖開還怔在原地的人群，大步沖上演武場，邊喊邊朝林驚瀾跑了過去。
周瑉和林驚瀾同時第一個回過神，頓時察覺不妙，立刻轉身要跑。哪成想梁子謙跑得極快，趕在林驚瀾轉身前一把扯下了她的面紗。
一陣助陣的東風吹來，面紗下的面容顯露無遺。英挺清雋的五官配以極度鮮艷而草率的妝容，這樣一副慘不忍睹的景象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梁子謙楞住幾秒，突然哈哈爆笑起來。
可除了他，場上誰都笑不出了。
京城誰沒聽過周小世子的威名，饒是久居神刀營不常外出的神刀營眾人也從那詭異的妝容下看出來幾分專屬於周瑉味道，肆意張揚、少年氣十足，不是周瑉，又是誰呢！
袁龍的臉登時就綠了，破口大罵道：“他奶奶的，敢耍老子！”
林驚瀾推開梁子謙，卻瞪了周瑉一眼：[看你出的好主意！]
周瑉單手扶額，生無可戀地嘆了口氣，然後拉住林驚瀾的手，朝還在狂笑的梁子謙大喊：“蠢貨，跑啊！”
周瑉：這個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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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們來得太遲，比試場地所在的演武場外已經圍滿了人。那些人都是神刀營的士兵，平日在神刀營內閉門不出，又一副草莽打扮，沒有半點京城官兵的樣子。與梁子謙同來的幾位役工不認得他們，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研究：“這都是什麽人啊，一個個人高馬大的，長得也忒兇了！”
一旁的梁子謙抖著亮紫色絲帕擦了擦掌心的土，又把那絲帕朝身邊的役工手裏一丟，清了清嗓道：“都是神刀營的土匪兵，看見前面那個領頭的沒，那就是神刀營的土大王，原來柳州狼牙寨的寨主——袁龍。”
也不知是梁子謙的聲音太大，還是袁龍的耳朵太靈，役工順著梁子謙的目光看過去，正好對上了袁龍的目光。那一雙橫飛的長眸冷掃過來，被縱穿左眼的一刀長疤襯出幾道兇神惡煞之氣，嚇得役工登時一哆嗦，直接怔在了原地。
梁子謙反手敲了下役工的腦袋：“瞧你那膽子，小得跟耗子似的。這些人當年被林老將軍一舉端了老窩，現今才會到京城裏當兵，都是咱們林老將軍的手下敗將，怕他做什麽？”
役工怔怔回過神，又怯怯朝人群裏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袁龍身側那人的身上。那人倒是特別，和袁龍模樣相似，卻不似袁龍那般兇神惡煞，雖然也高大壯碩，眉目卻帶笑，看起來溫和許多。
“小侯爺，那位又是誰啊？”役工特意將聲音壓低，生怕又被人聽了去。
梁子謙順著役工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哧了一聲，話裏帶著幾分輕蔑之意：“袁虎，狼牙寨的二當家，不是什麽好東西。”
眾人交談間，袁風已經背著弓箭走上了演武場。坐在場下的袁龍擺了下手，立刻有士兵上前給林驚瀾二人送弓箭。
那士兵統共拿了三張弓讓林驚瀾選，遞弓的神態格外倨傲，斜著眼睛看人，擺明了瞧不上林驚瀾。
場下那些人的嘴臉更難看，皆擺出一副坐等林驚瀾出醜的架勢，仿佛已經認定了林驚瀾會輸。
遞上來的三張弓箭大小不一，弓弦的松緊也有不同。林驚瀾上前依次查看，在看到最重的那把銅質長弓時，那士兵甚至翻了個白眼，嗤笑道：“這弓足有十斤重，拉開弓弦更是需要數十斤的力道。小丫頭，我不建議你選這把，當心閃了胳膊，回家找人哭鼻子。”
周瑉當即輕笑一聲：“林家祖傳的裂雲刀能抵你這兩張弓的分量，我們這些小丫頭在前線揮刀殺敵的時候，你還在山溝溝裏玩泥巴呢！”
神刀營的士兵最恨別人提他們的出身，那士兵被狠狠戳了痛處，當場要翻臉大罵，然而第一個字還沒罵出來，突然一陣勁風掃過，竟是林驚瀾反手將那十斤重的長弓轉了一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抵到在了他的眼前。
透亮的古銅色弓身近在咫尺，額前的碎發被隨之而來的勁風沖的朝後一捎，那士兵瞳孔驟縮，不僅沒了火氣，甚至直接嚇成了啞巴。
林驚瀾只是漠然收弓負手，淡淡睨他一眼：“就選這把，你可以退下了。”
那士兵幾乎是跑下去的，逃得太急腳下不穩，還險些拌了一跤。臺下的袁龍氣得狠狠啐了一口，罵道：“沒用的東西，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嚇成那樣！”
站在袁龍身側的刀衛袁林微微蹙眉，指尖在纏著黑布的刀柄上摩挲片刻，沈聲問道：“林驚瀾那侍女有點本事，袁風能贏嗎？”
袁龍卻沒第一時間回答。他也瞧出來了，方才轉弓揮弓一套招式行雲流水，動作快到幾乎出現了殘影。袁龍當年也是親自與林老將軍交過手的，饒是手中的刀換成了弓，也能看出有林家刀法的影子。且這人蒙著面，看不出身份，說是侍女卻似乎太高大了些，這裏面許是有什麽貓膩。
不過今日這場袁風絕不能輸，他們神刀營可以卑鄙、可以無恥，可以不擇手段地趕走所有來神刀營赴任的武將，但唯獨對林家人，他想堂堂正正地贏。
“袁風五歲執弓，七歲騎射，我們狼牙寨的天才豈會輸給一個無名無姓的小丫頭。”袁龍大手一揮，吩咐道，“去告訴袁風，今日的比試，只能勝，不許輸。”
一旁的袁虎聞言勾了勾唇角，狹長的眼睛微彎，意味深長地笑了下：“大哥放心，今日的比試一定會贏。”
比試即將開始，袁風已經在箭靶前就位。周瑉送林驚瀾上場，半開玩笑地問：“能贏嗎，你不說那袁風是個天才，可別玩脫了。”
林驚瀾走上演武場的石階，站在高處回眸望向周瑉一眼。恰逢一道午陽落到她的眉梢，襯得一雙眼眸明亮透徹又帶了幾分傲氣。
面紗被風掀起，周瑉清晰地看見她笑了下道：“世上的天才又不止一個，何況天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那般的張揚明媚，是平日幽居於宅院的林驚瀾鮮少露出的神態。
周瑉便不由也跟著笑了。
這才是他最開始認識的林驚瀾，張揚、高傲，清楚自己的天賦異稟，又比世上大多數人都要刻苦努力。
如果沒有邊關的戰亂、沒有當年林老將軍的遠走不歸、沒有恒陽長公主的驟然病逝，他的阿若本可以永遠這樣驕傲，更不必一夕之間長大成人。
“阿若！”
周瑉朝演武場上喊了一聲，林驚瀾聞聲回眸，周瑉笑道：“好好比，讓這些人瞧瞧，什麽才是真正的天才！”
另一頭，周瑯剛出定遠侯府。
周瑯此次造訪定遠侯府，確認林驚瀾的“病情”是次要，主要還是為了詢問北街葫蘆巷內的蛇紋圖騰。此事林老將軍已推測得八九不離十，事關北戎奸細，不容多耽擱時間，周瑯離開前沒找到周瑉，只聽說周瑉和林驚瀾一起出府了，便懶得再管那混小子，先行入宮去辦正事。
到了皇宮，周瑯又迎面遇上方從太和殿出來的周琰。倆人在乾正門前打了個照面，周琰一時還有些詫異，大步迎上來問：“大哥，你怎麽也進宮了？”
周瑯面色嚴肅，腳步不停地往太和殿趕，說道：“北街葫蘆巷的事情不簡單，很可能牽涉到漠北的戰局，我想向聖上討個旨意，把那案子從大理寺調到我們禦史臺來。”
周琰不由驚了一下：“這麽嚴重，這麽說那塊玉佩真是林小將軍的？”
周瑯答了聲是，又將從林老將軍那得知的情況說給周琰。倆人一前一後，很快到了太和殿門口。
周琰在周瑯後面跟了一路，這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才從太和殿出來。北街葫蘆巷的事情和軍器監沒關系，他明面上不能參與，便向周瑯暫時辭行，說去宮門外等他一起回府。
周瑯忽然攔了他一下，問道：“我記得軍器監近日沒有公務上報，你怎麽也入宮了？”
近日京中實在不太平，周瑯又是多疑多慮的性子，周琰知道自家大哥擔心他，便笑了笑道：“不是什麽大事，前些日子不是送了一批圖紙去嶺南軍造訪嗎，今早得信說那批圖紙的強弩已經造好，正在進京的路上。我擔心押送軍械的士兵不善保管，路上出什麽岔子，便向聖上請命親自帶人去嶺南迎接。聖上已經準了，待會我回府收拾一番，今夜便出城。”
周瑯平白覺得好笑，幾臺鐵疙瘩還要咱們監丞大人親自迎接，當年他萬裏迢迢北上巡查，足足走了大半年，回京的時候也沒見家裏哪個弟弟出城相迎，還真是養了一群小沒良心的。
“行，去吧！”周瑯無奈笑了笑，叮囑道，“回家吃了晚膳再走，晚半個時辰，那堆鐵疙瘩壞不了。”
周琰拱手要走，忽然又想起一事，回頭問道：“哎，大哥，長風呢，還有林小將軍，身體如何了？”
提起這事，周瑯就頭疼。他可是親眼看見林小將軍掛著一身刀槍劍戟從後院跑出來，哪是生了病的樣子？就算真病了，病的也是腦子。
不過既然林家人願意為周瑉圓謊，他也沒必要再追究。定遠侯府還有林老將軍坐鎮，就算周瑉在府中過夜也鬧不出什麽幺蛾子，且隨他們鬧去吧，誰還沒個年輕的時候了？
周瑯擺了擺手道：“倆孩子都好得很，甭管他們了，你忙你的去。”
話音未落，太和殿的門吱嘎一聲，一人火急火燎地從殿內趕了出來。周瑯與周琰齊齊回頭，正瞧見方都統抱著頭盔往他們這跑。
周瑯一貫看熱鬧不嫌事大，朝著方都統喊了一聲：“方兄，這是去哪啊，難道是家裏起火了？用本官幫忙端兩盆水不？”
聞見話音，方都統才瞧見路邊還有倆人正看熱鬧似的看著他。他忙停住腳步，用一種如同看見救世主一般的目光望向周瑯二人，欲哭無淚道：“太好了！太好了！正愁找不到二位大人呢！您二位若是方便，快隨卑職去神刀營走一趟吧，您家那位小祖宗在神刀營和人打起來了，去晚了是要出事的！”
看個熱鬧，竟成自家著火了。周琰差點沒反應過來，驚詫道：“長風去神刀營了，和誰打起來了？”
方都統順了口氣，長嘆道：“此事說來話長，據說起初是因為有人挑釁林小將軍，周小世子代為應了射箭的比試。可幾輪比試下來一直沒分出勝負，周小世子便和神刀營眾人打了起來，二位快別問了，先隨我去看看吧！”
方都統急得滿頭大汗，臉都綠了，周瑯這位家屬卻壓根沒動地方。他又不敢硬拽周瑯，只好去拉好脾氣的周琰：“小周大人，聖上擔心林小將軍受欺負，方才大發雷霆給我好一頓罵。若林小將軍損傷半分，聖上準得要了整個神刀營的腦袋。您行行好，神刀營也算卑職的管轄範圍，您幫幫卑職，快隨卑職走一趟吧！”
周琰是軟心腸，聽了這話立馬要動身。一旁的周瑯倒是沒事人一樣，攔住準備匆匆趕路的二人，極其欠打地問：“我家那混小子，打贏了沒有？”
要不是官低一級壓死人，方都統真想給這老狐貍一拳，這是關心這事的時候嗎？
他橫了周瑯一眼，無語道：“正打著呢！周大人您心真寬，神刀營都是些手下沒分寸的土匪兵，您現在不著急，等打壞了，可別來找我興師問罪！”
方都統越急，周瑯越覺得好笑。這事挺有意思，他家周瑉長本事了，不僅能代林小將軍比試，甚至還沒輸，若不是他有要務在身，還真想去神刀營看看熱鬧。
周瑯笑了兩聲，搖著扇子優哉游哉道：“有林小將軍在，不一定誰打誰呢！阿琰，你跟方都統去看看，別把事情鬧大了，讓人覺得咱們周家欺負人。”
這會兒，演武場上的箭靶已經清走，只留下了空曠的場地供給即將開始的比武。林驚瀾站在場地的左側，身後只有周瑉一人。對面則是袁龍和袁虎兩兄弟，身後站著百十個助陣的土匪兵。
方才的射箭比試，兩方都是十箭靶心，單看結果其實並為分出勝負。袁風也的確如林驚瀾所說，是個難得一見的箭術奇才，只可惜他遇錯了對手。
林驚瀾有的不只是天賦，還有在漠北五年如一日的磨礪。沙場上瞬息萬變，一瞬疏忽便是生死之差，這要求林驚瀾的箭不僅要準，還要快、要狠、要能一擊斃命。
所以在比試過程中，林驚瀾的每一箭都比袁風射得快且狠，甚至於最後袁風還有兩道箭沒射出，林驚瀾已經完成了比試，明眼人都能看出誰的技藝更精。
袁風一開始輸得並不服氣，提出再戰一場，林驚瀾也答應了。可就在收拾場地準備再戰之際，來為林驚瀾補箭的小兵打量起林驚瀾方才用的弓，小聲嘀咕了一句：“明明是張歪弓，怎麽射準的？”
場下的袁龍登時眉頭緊皺，一把掀翻了桌子，朝場上厲聲呵斥：“把那張弓拿來！”
袁龍用那張弓一連射了五箭，箭箭脫靶。這時眾人才明白，原來有人在林驚瀾的弓上動了手腳，如果不是林驚瀾技藝遠勝常人，只怕早輸了。
神刀營眾人被袁龍叫走訓話，林驚瀾和周瑉兩個外人站在眾人之外，聽不清裏面在罵什麽，只知道袁龍發了好大的脾氣，似乎還把自己親弟弟袁虎打了一頓。
周瑉一面朝人群裏打量，一面問林驚瀾：“你沒發現那弓有問題啊？”
林驚瀾面色平靜，淡淡道：“是有些不順手。”
不多時，袁龍拎著袁風來認輸，為方才的事道了歉，並表示接受林驚瀾二人做神刀營的教頭，不會再為難二人。
見袁龍似乎是個講道理的，周瑉便趁熱打鐵，提起由林驚瀾擔任神刀營主將一事。
袁龍的臉明顯僵了一瞬，擺明了不想答應。但礙於方才理虧，他沒有直接拒絕，而是提出再比一場——由射箭改為車輪戰，只要周瑉能依次在神刀營眾人手上過三招，贏了神刀營的所有部眾，他們便接受林驚瀾任神刀營的主將。
林驚瀾對神刀營主將的位置不敢興趣，不想惹這麻煩，遂瞪了周瑉一眼，小聲道：“你有病，誰要當神刀營主將？”
周瑉當然不能說實話，只好搪塞道：“來都來了，玩玩嘛！反正不管是輸是贏，神刀營的主將都由聖上任命，他們又不能做主。”
說完，又看向袁龍眾人，指著林驚瀾道：“老規矩，贏了我的侍女，你們才有資格和我交手。”
所以，這才有了眼下這幕林驚瀾與整個神刀營對峙的場景。
場下還圍著一眾吃瓜的役工，梁子謙敲鑼打鼓地在眾人中穿梭，扯著嗓子攛掇眾役工押註。眾人紛紛下註，大多都是押袁龍一方贏，畢竟比賽的規矩是車輪戰，百十號人依次對戰，饒是打不死，也得累出個好歹。
還有役工追在梁子謙的屁股後面問林驚瀾是誰，梁子謙只顧著收錢，不耐煩地回道：“林小將軍你都不認識，說出去不怕人笑話！”
役工直委屈，指著場上道：“草民哪能不認識林小將軍，小侯爺您瞧，場上的是另一位姑娘。”
梁子謙把方才收來的銅板一股腦塞進腰包，這才騰出空看向演武場，見場上人不是林驚瀾也沒當回事，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我哪知道？”
役工不由小聲嘀咕：“您不說您是京城百曉生嗎？”
話音未落，梁子謙的拳頭已經敲上他的腦袋。
“就你話多，難不成什麽阿貓阿狗小爺我都要認識？”
梁子謙看著場上，嘴上不承認，心裏卻也跟著泛起嘀咕，這人誰呢？方才就瞧著眼熟，總覺得在哪見過。
到底是誰呢？
比試即將開始，林驚瀾率先走到演武場中央，袁龍也派了一名士兵迎戰。
那士兵光裸著上身，一身腱子肉，壯碩得像頭鬥牛。林驚瀾向其抱拳見禮，沒等正式開始，碩大的拳頭已經朝林驚瀾的面門掃了過來。
好在林驚瀾反應極快，朝後一躲，不僅沒被傷到一絲一毫，反倒扼住了對方的手腕，隨後便是擡腿一掃，直踢在對方的膝窩。
可那士兵過於壯碩，力道十足的一腳踢過去，竟只是微微顫了一下便又繼續開始攻勢。
周瑉的個子雖高大，卻屬於精瘦修長的體型，和對面的士兵比起來顯得瘦弱許多。那士兵攻勢極猛，但凡打中一拳都能敲碎骨頭，眾人都不由得為林驚瀾倒吸一口涼氣，整座演武場霎時間只剩下拳腳相撞的聲音。
而一旁的袁龍是內行，已經瞧出事態不對。林驚瀾雖然一直處於被動躲閃的狀態，卻始終沒有被傷到分毫，反倒是他的人已經露出疲態。且林驚瀾出招看似沒有規律，實則招招落在穴位上，仿佛是故意為之。
正思量，林驚瀾突然又一掌劈在那士兵的頸後。這一下，仿佛環環相扣的高樓被抽出一角後的瞬間分崩離析，那士兵瞳孔一顫，整個人如同卸了骨架的牛，不受控制地砸在了地上。
咚一聲巨響，所有人都安靜了。
連周瑉都不由看傻了眼。他知道林驚瀾厲害，卻沒想到已經厲害到了舉重若輕的地步，在漠北的五年她到底經歷了什麽？
林驚瀾理了理衣擺，朝地上的士兵抱拳見禮：“承讓了。”
隨後朝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拉他起來。
恰在此時，場下突然傳來一聲吶喊：“周瑉！是你吧！是你吧周瑉！”
因眾人全部屏息而異常安靜的演武場上，這一聲不合時宜的吶喊如同空谷傳響，久久不絕於耳。
梁子謙沖開還怔在原地的人群，大步沖上演武場，邊喊邊朝林驚瀾跑了過去。
周瑉和林驚瀾同時第一個回過神，頓時察覺不妙，立刻轉身要跑。哪成想梁子謙跑得極快，趕在林驚瀾轉身前一把扯下了她的面紗。
一陣助陣的東風吹來，面紗下的面容顯露無遺。英挺清雋的五官配以極度鮮艷而草率的妝容，這樣一副慘不忍睹的景象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梁子謙楞住幾秒，突然哈哈爆笑起來。
可除了他，場上誰都笑不出了。
京城誰沒聽過周小世子的威名，饒是久居神刀營不常外出的神刀營眾人也從那詭異的妝容下看出來幾分專屬於周瑉味道，肆意張揚、少年氣十足，不是周瑉，又是誰呢！
袁龍的臉登時就綠了，破口大罵道：“他奶奶的，敢耍老子！”
林驚瀾推開梁子謙，卻瞪了周瑉一眼：[看你出的好主意！]
周瑉單手扶額，生無可戀地嘆了口氣，然後拉住林驚瀾的手，朝還在狂笑的梁子謙大喊：“蠢貨，跑啊！”
周瑉：這個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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